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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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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婉算是解開了這個疑惑,怪不得恭親王側妃那麽有底氣,堅信她幹了那樣的事,所以相對而言,就少了許多顧忌,自己才會趁虛而入。

若是恭親王安排的人,只怕這位側妃娘娘多少會有點底氣不足,面對方婉的挑釁,會更容易克制一點,也就只有她深信方婉真的謀害了蕭重的外室,才會膽子大起來。

方婉這樣一想,就覺得連自己都被恭親王世子算計了,還有,蕭重這家夥!

蕭重那家夥,此時看方婉面色眼神,就知道她想明白了,還沒等她開口,就先笑道:“恭親王世子此舉倒是來跟我商議過的,還跟我說,只怕小嬸娘會惱,我就跟他說,你少白操這心了,你再長十年的心眼子,也算計不了你小嬸娘,她哪裏能被你騙到啊。本來也想著跟你通個風,後來一想,你這樣實在的人,慣不會做假的,你要提前知道了,只怕不會演,反倒叫人看出破綻來,就沒敢跟你說。”

方婉撲哧一聲就笑了:“胡說,我要是肯演,演的可像了!”

蕭重這為了哄她,還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,可是她還真的就被他給哄笑了,笑過了之後,方婉道:“行了,我知道你不好跟我說的緣故,這事兒明顯經了禦前,皇上不叫說,你就不好說,我不叫你為難,何況……你沒在那地方擱侍衛,不就給我提了個醒兒嗎?”

恭親王世子敢動他老子,蕭重又恰好去了江南,這就必定是經了禦前的事了。

皇上的吩咐,便是蕭重,也不敢當做沒聽到,私下裏也不能說,只能側面略做提醒,這一點,方婉深知,也十分理解,皇權之重,她是刻骨銘心的,別說皇上當面明白吩咐了,有時候,就是一個眼神,透出一點兒風向,都能叫人連續幾日吃不下睡不著,輾轉反側的揣摩。

揣摩聖意,可不是虛的。

蕭重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媳婦兒實在太好了,聰慧的女人不少,可還能識大體懂道理,這真不容易,他笑道:“其實我也是覺得,我不必說,你也必能明白的,如今看來,可不是嗎?你雖不知道,卻讓這事兒順利的進行下去了,比我們預計的還順利些。”

他們兩人在這長篇大論的的說話,沒人逗小郡主玩兒,她就無聊起來,在她爹的懷裏扭來扭去的,嘰嘰咕咕有點要哭的樣子,方婉把她抱過來,放在炕上,又拿一個裏頭放了珠子的沈香木玲瓏球給她玩,那裏頭一動就有聲響,小郡主推著它在炕上爬,有時候爬起來踢著玩兒,就把爹娘都給忘到一邊去了。

方婉這才接著說:“不過我真的沒想到,恭親王世子會做這樣的事,到底是他爹呢。”

“忠孝不能兩全。”蕭重道:“他到底知道些什麽,我不清楚,但必定比旁的人都知道的多,何況,他這樣一來,或許也能保住三哥的性命,或者,至少是家裏眾人的性命。”

恭親王連五殿下都能玩弄於股掌之間,那別的事情還不知道有多少,尤其是他多年來掌內務府,從皇宮到諸王府、公主府,甚至國公侯爺府等,安插了多少釘子,捏住了多少人?方婉這樣一想,就不寒而栗,她相信,皇上這樣一想,只怕比她還要覺得冷些。

但是,沒有軍權,終究是虛的,恭親王掌握的關系人脈再多,也比不過皇上一聲令下,命五百精兵帶著賜死詔旨圍了府邸,抄家殺頭,誰跑的掉呢?所以恭親王聯絡上了袁家,或許也是因為袁家的緣故,這謀反跡象更加明顯,恭親王世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吧。

有願意追隨父親謀反的兒子,當然也有不願意的,而且方婉也覺得恭親王大約是不會成功的,上一世,直到她死,也就是十幾年後,恭親王雖然暗中攪動了京城的風雲,做了不少事,但皇上不也照樣穩穩的坐在那個位子上嗎?

方婉的思緒飄的有點遠,蕭重坐的離她很近,然後還又擠過來一點,攬著她的肩膀,又親了下去。

方婉回過神來,蕭重已經把她壓了下來,輕聲笑道:“別想別人了,咱們這怎麽也算小別勝新婚呢。”

“寶寶在這裏呢。”方婉摟著他的背,臉色泛紅,可還是沒忘了寶寶。

蕭重就把她拉起來,往那屏風後頭的矮榻去,他們這屋裏伺候的丫鬟們何等精乖,紫萱在外屋支著耳朵,聽到這句話,趕緊推了奶娘一下,奶娘悄沒聲息的進來,就把自得其樂的小郡主給連人帶球抱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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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一早,方婉迷迷糊糊的聽到蕭重起床的動靜,想要睜開眼,卻好似被糊了層漿糊似的睜不開,翻個身都渾身酸痛,她聽到耳邊蕭重的聲音安撫她:“你再睡一會兒,還早,我去看寶寶。”

她果然就立刻不想睜眼了。

過了一會兒,她又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蕭重把一團軟軟的香香的,有點嘰嘰咕咕的家夥塞到她的懷裏,方婉下意識的摟著她,就是在睡夢裏,她也似乎知道這是女兒,小心的摟著她。

等方婉醒過來,已經是日上三竿了,她睜開眼睛,對上的是女兒的大眼睛,小家夥吧唧親一口,奶聲奶氣的笑,她也親蕭寶寶一口,小家夥在床上自己一個人爬了半天了,終於把她娘給爬醒了,歡喜壞了,大聲的笑。

奶娘和紫萱一邊一個坐在床的兩側守著,此時見方婉醒了,紫萱站起來笑道:“王爺吩咐了不要叫起的。”

方婉點點頭,抱著蕭寶寶坐起來,又把她放到一邊,問:“王爺呢?”她現在還覺得身上痛,可是卻神清氣爽。

這果真是小別勝新婚啊,尤其她新婚之夜可還什麽都沒幹成的。

這樣想想,恭親王世子早該動手的,就不該等到這個時候。

“王爺去前頭書房了。”丫鬟們都進來伺候,方婉還沒這麽晚起來過,居然難得的有點不好意思,就不提蕭重了,讓人伺候著梳洗了,春蘭已經去提了早膳過來擺好:“這個點兒了,王妃少用一點兒罷。”

送上來的是一甜一鹹兩種粥,八寶粥和雞肉粥,另外有四碟點心和小菜,蕭寶寶看見了,也要吃,方婉餵了她兩勺八寶粥和一個小餛飩。

這孩子,什麽都要吃……方婉覺得她胃口是不是太好了一點,胖的這樣,今後可怎麽辦啊。

所以吃過了飯,方婉抱著她坐了一會兒,就牽著她在院子裏學走路,蕭寶寶走的雖然不是很穩,卻很起勁,小短腿蹬蹬的,方婉怕她摔跤,一直彎著腰拉著她的手,自己倒是越發腰酸背痛了。

走了一會兒,奶娘過來替手,方婉直起腰來伸展了一下,吩咐道:“再走兩圈就帶大姑娘歇會兒,日頭越發高了,別總曬著。”

奶娘應了,又端了溫好的水餵蕭寶寶喝了兩口,蕭寶寶興致勃勃的還要走,方婉就坐在廊下看著,綠梅從外頭進來,走到她旁邊,輕聲回道:“王妃,剛才王爺書房裏人說,皇上昨日深夜裏下了一道手諭,宮禁衛連夜封了恭王府。”

方婉居然一點也不吃驚。

她既然知道了內幕,當然就會明白,從皇上以下,到蕭重,恭親王世子,這些人出手,當然不可能就為著一個側妃,目標必定是恭親王,恭親王是一定會被拿下的,她就說:“可知道為著什麽事?”

“應該是為著恭親王側妃的事。昨兒太後還是宣了恭親王進去見了,也不知說了什麽,恭親王就出來了,恭親王側妃怎麽著,並不知道,只知道沒有送還恭親王府。”

太後見了恭親王倒是意料之中,那樣的場合,那麽多外命婦大臣都在宮裏,他堂堂親王殿下跪在母後的宮前求見,說真的,恭親王對蘭側妃情深義重跪的下去,太後也丟不起這個臉。

就是單這一跪,外頭就不知道要怎麽議論了,要是太後再堅持不見他,那就是更丟臉的事了。

通常來說,也要差不多是什麽都不顧了,才敢這樣去下太後的臉面呢。

既然他這樣都不顧了,那為著蘭氏,或許真的會不顧一切?

方婉琢磨了一下,恭親王世子既然選擇從蘭氏下手,那必定是知道,這就是恭親王的弱點,那恭親王一定是動用了宮內的人手了,要救出蘭氏來,要從宮裏救一個大活人出來,那可不容易,能用的差不多都要用上吧?

而這一次,對恭親王而言,又是一個陷阱。

這個時候,事情想必應該解決了吧,方婉坐在廊下,看著藍天白雲,燦爛陽光,看著女兒胖乎乎的在院子裏走來走去,不時扯下花,又跟在桌子上曬太陽的長毛白貓摟著玩,歡樂的笑著,她也就跟著笑了。

那片陰霾,終究是要散去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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恭親王府裏。

一向保養得宜,年近半百還身形挺拔,雍容俊美的恭親王一夜之間就仿佛老了二十歲。

他的頭發花白了,身形也仿佛坍塌下來了一般,顯出一點佝僂,短短幾日,就明顯的消瘦起來,衣服穿在身上都似有點打晃。

房裏一片狼藉,到處都是摔壞的東西,還有一股酒味,這個時候,自以為運籌帷幄,無所不能的恭親王,才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的,都是建立在一片虛無之上。

只要皇上的一紙詔書,他就被軟禁在了這處恭王府的院子裏,這裏出入的全是又聾又啞的太監,恭親王書房和院子裏曾經伺候的所有人都被處置了,這裏甚至連紙筆都沒有。

他知道一切事情,卻一個字也送不出去。

他的兒子,呵,他的好兒子,在這位曾經的恭親王知道世子襲爵的時候,就明白了,他的這個世子,必定是在皇上那裏立了功,拿自己和薇薇立的功!

這個兒子,他有哪一點對不起他?恭親王憤怒的想著,他從小悉心撫養他長大,便是再寵愛薇薇,也照樣給他請封了世子,這恭親王府遲早是他的,他就這麽等不及?

他的薇薇……

恭親王一想到她,心中就是一陣絞痛,她竟然就這樣,無聲無息的死了,早上她進宮之前還在挑耳墜子,拿著兩對在耳邊比來比去,問他哪一個好看,他送她到了宮門口,看著她走進去,還回頭笑了一笑,沒想到,竟就這樣一去再也回不來了。

恭親王眼角滑下兩行淚來。

都是景王妃,是那個女人!必定是她設計害了薇薇!

恭親王無力的癱坐著,他現在本來也無事可做,也無話可說,只木木的一直坐到了晚間,掌燈時分,慣例送了晚飯進來,他也好像視而不見,當然也沒人勸他,這裏沒有第二個人會說話,恭親王坐了很久,差不多飯菜都涼透了,他也沒有動。

直到一個啞仆進來,好像看不過去似的,拿起一個饅頭塞給他,他也沒有怎麽樣,就慢慢的吃起來。

吃到一半,恭親王渾濁的眼神突然一亮,然後又匆匆的垂下了眼睛,他吃到饅頭裏有紙條!

必定是有忠仆來救他了!這種事情也是不少見的!

恭親王悄悄看了紙條,便就坐立不安起來,一邊又極力掩飾,一直等到了深夜,果然看到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,一個院中打掃的啞仆站在門口,對他招了招手。

仿佛是突然見到一線曙光,再沒有不去的道理,恭親王連忙起身,那啞仆就轉身往外走,還示意他跟上。

深夜的恭王府一片寂靜,只遠遠近近的亮著幾個燈籠,那啞仆引著恭親王走到了東南邊的角門邊,那裏一個人也沒有,但角門子卻是打開著等著他的。

恭親王心跳的飛快,看那啞仆一眼,那人搖搖頭,退到了陰影之中,看起來是並不打算隨他出去。

但是紙條上寫著外面會有人接應,恭親王是陷入了絕境之人,當然絕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,連忙就走了出去。

外頭果然有馬車,旁邊沒有人,只有車轅上坐著一個馬車夫,那馬車夫啞著聲音道:“王爺快請上車。”

恭親王遲疑了一下:“你是?”

“王爺沒見過我的。”那馬車夫說:“我也是受人所托,那原是王爺的舊人。”

這樣的情形,雖然與想象的不符,但也可算是謹慎,恭親王便上了車,車行了近兩個時辰,因為沒有窗戶,也看不見到底是在往哪裏走,只是越走越沒有聲音,路也顛簸,顯然是出了城了,恭親王就放了一點心。

車終於停了下來,恭親王下車來,一邊問道:“到底是哪一位舊人相救?感激不盡。”

這是一片小院,只有三五間瓦舍,院子裏點著燈籠,照的頗亮,還有幾名侍衛站在院子裏,看起來居然很有排場。

然後正中的屋門打開來,蕭重笑吟吟的踏了出來:“三哥。”

恭親王呼吸一滯:“蕭重,怎麽是你?”

蕭重笑道:“沒辦法,我的虧吃的太多,不放心三哥一直這麽關著,來送三哥一程。”

“你!”恭親王後退了一步。

蕭重揚手示意侍衛動手。

恭親王連忙道:“蕭重,我知道很多事……”

“堵嘴!”他還沒說完,蕭重就厲聲喝道。

隨即,他又恢覆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,說:“那些事,三哥帶到地下去吧,不必告訴我。”

他遠遠的看著,雖然沒有自己動手,還是接過一張白手巾擦了擦手,丟在地上,隨即就走了出去。。 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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